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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回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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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回響

這場婚禮一直持續到後半夜。

夜幕降臨之後, 大家一起狂歡,跳舞,喝酒。

許若經歷過兩次喝酒誤事, 已經不太敢沾酒, 但誰讓這是一個不能拒絕喝醉的夜晚,她自然而然多喝了好幾杯。

然後不出意外, 她醉了。

嗨到淩晨一點的時候,許若跑去廁所吐了一回,出來之後她沒有往人群中去,而是暈暈乎乎坐在花園僻靜處的秋千上, 吹著風醒酒。

身後響起一道聲音:“不能喝還喝那麽多幹嗎?”

許若原本已有七分渙散的目光忽地一定, 她沒回頭,因為即便不回頭,她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。

她笑了下說:“我高興啊。”

他接著她的話問:“有那麽高興嗎。”

“有啊。”她的頭一點一點的,“你看到朋友結婚不高興嗎。”

聽到腳步輕輕,下一秒, 他站到了她面前。

她仰頭。

他垂首。

四目相對。

夜靜悄悄, 風輕輕。

只有夏蟲唧唧, 時不時在草叢中響起。

他不笑, 不低落,也不高興,沈默許久之後,問了她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:“我之前有考慮過, 在陸燏和李歲的婚禮上和你重逢。”

許若微怔,醉意減退了一半。

他接著說:“也省得買一個公司這麽費勁, 而且現在看,那公司用處也沒多大。”

許若聽著, 竟有幾分想笑。

他嘆了一嘆:“可再給我一次機會,我還是會買。”

許若用她薄醉後濕漉漉的目光看著他,示意他繼續說。

他說:“我希望陸燏和李歲婚禮的時候,咱們已經和好,情侶出席。”

許若忍不住了,問:“為什麽。”

他語氣淡淡:“笨吶。”

許若一噎。

他緩慢地笑出來:“少給一份禮金。”

許若怔了怔,終於笑了出來。

陳星徹向來是有那麽一點幽默在身上的,只是這份幽默沒有誇張成趙杭的那種搞笑,也並非宋敘西的那種毒舌冷幽默,而是有一點可愛的感覺。

陳星徹看到許若笑了,目光深了深,卻沒有跟著她笑。

他忽地單膝跪地,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白色絲絨禮盒,面對許若打開,裏面不出意外是一枚鉆戒。

許若的醉意,在鉆戒上的光芒折射到她瞳孔上的時候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剛才是微醺的狀態,就算是與他獨處,也有一半的意識是游離的,暈乎乎的沒在狀態。

但這一刻,她像是被雷劈中,卻不知道是懵了,還是忽然驚醒。

陳星徹的神色認真到肅穆。

他沒有一絲笑意,甚至顯得沈重。

許若屏息,靜靜等著他接下來的話。

略停頓片刻,他才開口。

“如果我不出現的話,你會嫁人嗎。”沒想到第一句不是什麽求婚的話,反倒是問她這個。

許若也沒有回避,畢竟都到了這種時刻,沒必要回避什麽了。

她說:“我不知道,不過我不排斥新的人闖進我的生命,我意思是……嗯,如果我能愛上別人,我想我是會的。”

陳星徹點點頭,對這個回答,並不意外。

可盡管如此,真的聽見這種話從許若口中說出來,他的心還是被刺了一下,他停頓好久好久,像在壓抑什麽,才問:“你舍得嗎。”

就是這個問題,讓許若一秒委屈。

她笑了:“你都舍得,我有什麽舍不得。”

“我舍不得。”陳星徹想都沒想接著答。

許若鼻子驟然一酸,眼淚狠狠落下來。

陳星徹皺起了眉,雙手去接她的眼淚,又想到手上還有戒指盒,一時有點手忙腳亂。

許若自己用手背抹掉淚水,又問:“那你呢,你會嗎。”

陳星徹搖頭:“不會。”

他收回了手,跪得很直,看著她說:“我這輩子只有你了。”

許若低頭笑了。

她好像獨自前行了小半生,才聽到這句話。

她想到遙遙相見,傾心相許的年少時光。

默默無聞的暗戀,心若張弦而口不能言,最純潔的情感在歲月裏開出花來,她像是一個修行者,苦行僧,也像是一個孤獨的藝術家,細細品味別人不知的癲狂,她常常覺得自己在黑暗裏絕望的獨舞,可是起舞本身又讓她幸福。

後來戀愛,她患得患失,得到過難以言喻的幸福,盛大燦爛的快樂,卻也酸澀,也仿徨,也因為太愛他而迷失自我。

至於分手,在她心裏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事故,類似地震海嘯,以至於心底的餘震遲遲不散,讓人心悸。

再重逢,他們作為創傷者站在彼此面前,都與最初的記憶有所偏離,可命運就是這麽無賴,十幾歲的許若控制不住自己喜歡上十幾歲的陳星徹,二十幾歲的許若幾經拉扯,卻好像還是逃不過喜歡上二十幾歲的陳星徹。

然後進度條拉到現在。

他告訴她,我今生非你不可。

其實這個世界上的山盟海誓很多,但沒有幾個男人敢非常堅決地對一個女人許諾這句話。

許若心裏都知道,陳星徹此刻有多麽的飽含真心。

陳星徹沒有浪費情緒,繼續說道:“經歷過五年的空白,經歷過山體滑坡,從鬼門關走了一遭,又緊接著經歷宋敘西的死亡,我覺得我們真的一秒鐘都不能浪費了。”

說到這,他直接把戒指塞到許若的手裏:“這個戒指,只能給你,如果你不想要就扔掉,但如果你願意,我等你當著我的面戴上去的那一天。”

許若握緊了戒指盒。

她先是盯著裏面閃亮的鉆戒不語,過了半天,又擡頭望向他。

“你看過《夏悸》了嗎?”許若這樣問他。

陳星徹喉結滾了滾,點頭:“一字不落。”

許若閉上了眼睛,睫毛輕顫,平覆自己。

那一刻,幾分了然,幾分釋然。

她心裏想,就是這時候了。

如果要說些什麽的話,就是這時候了。

許若再次睜開眼眸,清了清嗓音。

這次輪到她傾吐心聲,而在此之前,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把心事講給他聽過。

“陳星徹,你知道嗎,我會騎馬,也會游泳。”許若這樣說。

陳星徹目光一沈,定定地看著她。

許若語氣坦然:“騎馬和游泳都是我哥教我的,我一直都擅長,當初我是故意裝不會的,我只是有那麽一點私心,想靠近你,又不敢太明顯,只好用些小把戲。”

說到這,她一笑,問:“所以陳星徹,你能體會到,當初我有多麽喜歡你嗎,在你還不知道我是誰的時候,我就喜歡你。”

“這份喜歡,與日俱增。”

“以至於,無論後來你有多喜歡我,好像都還是比不上我喜歡你。”

暗戀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孤單,之於對方,卻是平平淡淡的忘懷。

每一個暗戀過的女孩,都幻想過有一日,能親口將這種感情講給故事裏的男主角聽。

他就像是一陣風,也像十萬八千夢。

無論未來是千帆過盡,各走一方,還是溫馨甜蜜,夢想成真,只要能讓他知道那份珍貴的少女心事,也就圓了這個夢。

許若還算幸運。

她說出來了,而對方似乎還很能體會。

因為她看到陳星徹的眼睛亮亮的,好像燃起一片火焰,又好像是柔柔的月光灑在湖面上的波光粼粼,幾秒後她才確定,他眼底濕了。

許若知道,或許接下來他們都需要情緒緩沖,但她並不打算停下,因為有些話不一口氣說完,就說不出了。

她又道:“還有,當初我們在一起,也是我用了小手段,你從來都沒問過我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床上,或許是怕我不好意思吧,但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,都是我太想在你出國前求一個結果了,所以才……”

許若的話哽在喉嚨裏。

因為她很詫異地看到——陳星徹居然在笑。

陳星徹嘴角噙著笑,似乎是思索一番,才選擇直接問出來:“你難道忘記了嗎,那晚我從頭到尾都沒問你,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房間。”

許若慢慢屏住呼吸。

陳星徹伸手撩她散落肩頭的長發,動作輕緩而閑散,聲音也不急不緩,似乎在耐心引導著她回憶起那晚的點點滴滴:“如果我醉的不省人事,我會在做之前去拿套嗎,我會問你‘許若,你知道我是誰嗎’。”

許若楞住了。

她完全沒辦法思考,嘴唇顫抖了半天,才堪堪有力氣問出一句:“所以?”

“所以,你以為是你主動,而我以為是我。”陳星徹看她茫然,索性直截了當告訴她。

許若的眼淚沒有任何預兆地落了下來。

陳星徹用指腹擦去,將她緊緊擁在懷裏。

他知道,這是她的心病。

而早在去年從陸燏口中得知此事時,這也成了他的心病。

陳星徹緊緊抱住許若,安撫地上下撫摸她的後背,又說:“關於我們高中的事情,我都想知道,看完那本書之後,我徹夜難眠,我恨不得穿越回去看看當初都發生了什麽。許若,你早該這麽做,你就該都告訴我,就像今天這樣,你說我聽,你都告訴我吧,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,我想聽你慢慢講給我聽。”

陳星徹這番話說得有點語無倫次了,盡管他的語氣是安慰的,溫柔的,輕柔的。

許若想了想,推開他。

她深深註視著他的眼睛。

這雙讓她又愛又恨的桃花眼,此刻盛滿了她的倒影。

她把戒指從絲絨盒裏拿出來,親手戴在了無名指上。

這小小的動作讓陳星徹不敢呼吸。

戴好之後,許若把手揚起來給陳星徹看:“其實我早就不生氣了,我只是委屈,但現在最後一點委屈也沒了。”

陳星徹好一會兒不語,像是傻了。

許若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尖:“現在我會像我的朋友們一樣,得到專屬幸福了,你也不為我笑一笑。”

陳星徹楞了楞,這才霍然松了口氣,眉眼舒展起來。

他抱緊她,問:“所以真的是我。”

“是你。”她笑著答。

“那我們永遠不分開了好不好。”他像是喟嘆。

這個問題許若思考了一會。

她問了心。

最後得到的答案是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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